1808 年,歌德創作出了經典詩劇《浮士德》,主角浮士德博士掌握了哲學、神學、法學和醫學,懂得世上所有的知識,卻還是無法理解生命本身,從而陷入絕望。
這時,魔鬼梅菲斯特來到他身邊,表示愿意提供最為極致的體驗。浮士德答應了,又沒完全答應,而是向魔鬼提出了一個賭約:一旦,他在魔鬼提供的體驗中感受到幸福——那么他就立刻死去,魔鬼就可以取走他的靈魂。
兩百多年后,同樣是懷抱著對人工智能最前沿知識的 Ilya,也面對了同樣的「魔鬼」時刻——兩次。
來吧,你崇高的理想可以實現
10 月 1 號,作為關鍵證人,Ilya 出席了馬斯克訴 Sam Altman 的官司,尤其針對他在 2023 年牽頭的「宮斗」接受了大量提問和質詢。

這難道不是像極了浮士德,想要追尋一種更超越性的生命體驗。2015 年 Ilya 第一次接受了「魔鬼」的邀約:不顧 Google 的極力挽留,接受馬斯克的邀請,共同參與創辦 OpenAI。
說馬斯克是「魔鬼」并不完全準確,在那個時候,他還是非常堅持 OpenAI 要保持非營利的內核——這也是為什么現在都過去了這么多年,他還要打官司。錢是小事,就算是富如馬斯克,也不想當冤大頭。

可想而知馬斯克之于 Ilya,簡直就是梅菲斯特本特,要錢給錢,要人給人,「我做你的伙伴,只要你歡喜,就做仆人,奴才,我也甘愿!」

跟魔鬼做交易,總要付出點什么。當時馬斯克要的很明確:OpenAI 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,他要做 CEO,要絕對控股。
另一邊,Sam Altman 則通過私人關系向 Ilya 遞話,表示自己對非營利的堅持,以及做 CEO 也會零股權的立場。

52 頁 pdf
選擇誰當 OpenAI 的 CEO,無疑是當時的 Ilya 所經歷過最棘手的決定,遠超他當年決定是否離開 Google。最后他選擇了 Sam Altman,但從過往的資料,以及近日公開出來的法庭證詞來看,這個決定始終伴隨著他對 Sam Altman 的不信任。
這從一開始就出現了,在二選一的時候,他就發郵件問過 Sam Altman,為什么對 CEO 的名頭那么執著,「你的理由不斷變化,我實在難以理解背后的驅動力。AGI 真是你的首要動機嗎?」
Sam Altman 是什么人,話術一套一套的。況且他籌錢的本領又實在是驚人,尤其是拉來了微軟、YC,巨額資金不斷融入,OpenAI 成了硅谷最炙手可熱的明日之星。

于是,就出現了現在被全網熱議的「52 頁 pdf」,這是 Ilya 寫給獨立董事的備忘錄,里面集合了大量他對于 Sam Altman 所作所為的記錄,包括但不限于:他如何挑起辦公室政治、讓不同的團隊之間競爭、習慣性地操縱和欺騙別人。


聚集在這份 pdf 上的視線太多,以至于有些關鍵問題被模糊過去了:這些信息和素材,是當時 Ilya 發送給董事會,推動 Sam Altman 下臺的核心證據。曾經一度接近成功:董事會單方面表示解除 Altman 的職務,并任命 Mira Murati 為臨時 CEO ——這期間,董事會成員和 Ilya 溝通非常密切。
可也是這個關鍵節點,Ilya 動搖了。宮斗帶來的影響遠超想,員工大量離職跳到競爭對手那里,董事會開始質疑。OpenAI 畢竟是他的心血,如果堅持和 Altman 站在對立面,拉長戰線,只會讓公司上下都更加分崩離析。
這和他的初心背道而馳:他想的是讓 OpenAI 能如他所愿,朝著 AGI 的方向,也朝著造福人類的方向前進,而不是徹底垮掉。
在上個月的法庭上,他被問到當時的判斷,Ilya 舉棋不定,他表示自己一直在接收別人給到的信息,沒想過去更進一步的對質。


如果只是把當年的宮斗,看成是 Ilya 想要造反奪權,并不足以理解他在最新的法庭證詞中所表現出來的樣子:糾纏、內耗、反反復復。
因為,他當時反對的并不只是 Sam Altman 的領導,更是他自己的誤判和錯信。如果早知道選 Sam Altman 當 CEO 的代價,是把 OpenAI 引向資本化的道路,那他會答應這樁交易嗎?如果注定保不住 OpenAI 作為非營利的性質,那這一切是不是都錯了?
這一次,歷史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了,他最后被神與魔同時拋棄,成為「造反分子」,在 Sam Altman 復職之后,離開 OpenAI。

他既相信自己在「道義上正確」,又擔憂行動的后果會玉石俱焚,只能是在理想與現實沖突下,做出充滿防御性的決策。
「就這樣吧。」這是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賭約中,最核心的概念:浮士德賭自己永遠不會滿足于任何成就或快感,他會永遠求索,不停前進。這也讓他最后得到了天使們的拯救。
而 Ilya 輸掉了賭約,卻是因為他真真正正被困住:并非是被已經取得的成就困住,而是被自己心中的「正義」困在了進退兩難的境地。
他在賭的,是正義的理想不會出錯。但世間的故事如出一轍:在商業、資本和權力構成的「魔鬼」面前,信念會動搖,至高無上的理想,也會破碎。